“陈东，你、你们……”
杨远书气得脸色铁青，额头上青筋直跳。
奈何他个人实力再强，也不敢与这么多侍卫对抗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，再加上一个修为比他弱不了多少的陈东，一旦动手，他根本就无法活着离开这里。
“我只是想看看我儿子的尸体！”
衡量再三，杨远书最终选择了妥协。
只是说出这句话后，他全身力气似乎瞬间消失殆尽，没有刚才不顾一切的疯狂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痛。
“陈东，云儿，你们退回来，让他过去吧。”
便在这时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楚凡，突然不忍的说了一句。
“家主，可是……”
陈东还想说什么，楚凡已经摆了摆手，“杨成今天虽然过分了一些，但罪不至死，云儿不小心失手错杀了他，我这个做家主的心里也很愧疚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楚凡一脸的沉痛和不忍。
不过落在杨远书耳中，却瞬间令他脸上的肌肉狠狠跳动了几下，眼中是闪过一抹强烈无比的杀意。
不小心，失手，错杀？
杨远书很想仰天大笑几声，“说得好，说得真他吗太好了。”
刚才楚云杀死自己的儿子杨成后，非但没有半点像是失手错杀的样子，反而嚣张至极的把这事当成了震慑其他人的事例，这像是“不小心”、“失手”、“错杀”后的样子吗？
楚凡倒好，一句不咸不淡的话，就想将楚云杀人的罪责推卸一空，变成自己的儿子咎由自取，他如何能不恨？
只是当听到楚凡接下来的话时，他只差没一口老血喷出来。
只听楚凡叹了口气道：“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看到，只是不发生也发生了，二弟你节哀顺便吧。”
说到这里，楚凡又正了正脸色，严肃道：“另外，云儿虽然一时失手，但毕竟杀了你儿子杨成，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，所以二弟你放心，我一定会严厉处罚云儿，绝不会姑息纵容。”
杨远书没有说话，但一双眼睛，却目眦欲裂的盯着楚凡，许久都没有眨眼。
“二弟，你怎么了？难道对我的处决很不满意？”
见杨远书如此神色，楚凡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，急忙补充道：“对了，成儿毕竟也是我们楚家的人，我这个做家主的，自然要给他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。”
杨远书身躯都在颤抖，眼中神色变幻不定。
不过许久后，他还是咬牙点了点头，“大哥一向宅心仁厚，刚才是我鲁莽了。”
没等楚凡回答，杨远书猛然转过身，将不远处杨成的两半尸体捡起，而后飞也似的离开了这里。
“大家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眼见杨远书离开，楚凡又瞬间对周围众人问了一句。
众人一怔，相互对视了一眼，纷纷连连摆手。
“没、没事，我们当然没事。”
“今天二家主一大清早把我们叫来，我们就来了，哪里会知道会发生这种事。”
楚凡满意的点了点头，“既然没事，那都退下吧，该干嘛干嘛去，楚家产业如此之大，还得辛苦各位才行。”
“不辛苦，不辛苦。”
“我们身为楚家人，为家族出一份力是理所应当的。”
一番诚惶诚恐的违心附和后，这些人纷纷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。
今天出现这种情况，恐怕整个楚家接下来都不会太平，现在谁当出头鸟谁倒霉，刚才杨成就是个血淋淋的先例。
“父亲，你居然放过杨远书？”
直到所有人离开，楚云才不甘的问了一句。
陈东也是一脸不愤，“杨远书父子今天这举动，分明就是想把少主给踢下去，好让他的儿子杨成取而代之，刚才少主又杀了杨成，恐怕日后他会心存怨愤，甚至会私底下报复。”
楚凡苦笑着摆了摆手，“这一点我又岂会不知？只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，何况杨远书可是楚家第一强者，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杨成惨死在云儿手中，原本就已经悲恸欲绝，如果逼得太紧，就算最终能将他拿下，我们也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。”
“可是这次放他走，岂不是纵虎归山？”
楚凡无奈的叹了口气，“没办法，现在只能稳住一时是一时了，接下来的事情再说吧。”
“家主放心，从今以后，我会加强周围的戒备，绝对不会容许杨远书靠近您与少主半步。”陈东信誓旦旦道。
“今天真是辛苦你了。”楚凡伸手拍了拍陈东的肩膀，“如果刚才不是你挡住杨远书，恐怕云儿已经遭遇不测了。”
“家主切莫如此，保护您与少主的安全，这是小人的职责。”
正当两人在客套时，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楚云，突然一步步走到了楚凡面前，“父亲，您可有话要对孩儿说？”
楚凡一怔，没有回答，眼睛甚至不敢与楚云对视。
旁边的陈东见状，急忙拱手说道：“属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，就先告辞了。”
清官难断家务事，更何况他只是个下属。
没等楚凡回答，陈东迅速退了下去。
“事到如今，有些事情确实是该告诉你了，随我来。”
沉默良久，楚凡眼中的复杂神色终于被一抹坚定所取代，转过身，毅然向远方走去。
那是他的书房方向。
楚云面无表情，但向前走去时，他藏在袖子里的手，却在不住的颤抖。
甚至每向前走一步，他的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，沉重得难以迈动。
因为越接近书房，就越接近真相。
而所谓的真相，很有可能是他不愿意接受，也无法接受的。
不久后，楚凡的书房。
“凡哥，云儿，你们来了。”
楚云与楚凡刚刚进入书房，一个甜美的声音便先从里面传来。
“母亲？”
刚刚听到声音，楚云恍惚的神色，总算恢复了一丝清明。
抬头看去，只见一名两鬓斑白，一脸和蔼的中年妇人，正静静的驻立在书房内。
正是楚云的母亲，陈艳花。
只是此刻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，却没有了往日的欢笑，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愁容。
“今天的事情，我听下人说了。”
顿了顿，陈艳花自顾感叹道：“云儿，你平日里聪颖过人，想必不用我跟你父亲多说，你应该猜到了吧？”
楚云身躯颤了颤，没有说话。
早在议事厅的时候，他就听那名那李信的仆人说过一遍，以他的智力，又岂能猜不到？
他之所以还要跟着父亲来这里，只是想亲耳听到父母承认而已。
“云儿，那枚玉坠还在你身上吗？”楚凡突然问道。
“在的。”楚云下意识应了一声，随即从脖子上将那枚玉坠取下。
玉坠还是跟以前一样，拇指大小，通体黝黑，其上斑驳不堪，布满了古老岁月的沧桑感。
只是楚云再望向这枚玉坠时，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。
因为他此刻所拥有的修炼能力，甚至是能够打败百步绝杀剑的修罗九斩，全都来自于这枚神秘的玉坠内。
“云儿，事到如今，为父也就直说了吧。”楚凡接过玉坠，在手指间摩挲了片刻，才目光灼灼的盯着楚云，“这枚玉坠确实是你的传家之宝，但也只是你的，并不是我的，要说你的真正身世，还得从十六年前的雁落城说起……”
说起往事，楚凡就像重新经历了一遍，时而怅惘，时而迷茫，时而激动……
“云儿，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，但无论你喜欢与否，这是都是难以改变的事实。我不知道血煞天婴是什么，但把你交给我们那名修炼者曾经郑重交待过，这枚玉坠是你活在这个世间的唯一证据，玉在人在，如果弄丢了，或许你一生都无法找回自我。”
直到把十六年前的真相一滴不漏的说完，他才一屁股坐到身后的椅子上，脸上神情说不出的轻松，就像终于放下了背负已久的沉重包袱。
只是轻松的同时，望向楚云的目光，却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落寞。
而楚云，从始至终都只是默默听着，那张布满稚嫩之气的脸变幻不定，悲喜难明。
这一刻，他才震惊的发现，自己是如此的孤独与无助。所有亲人，所熟悉的事物，似乎都在倾刻间离他远去，明明近在咫尺，但却变得那么陌生，那么可怕，那么的遥不可及。
没人说话，压抑的气氛，很快在房间里蔓延开来。
就连一向语重心长的陈艳花，此刻也破天荒的选择了沉默，整个房间短暂的陷入了一片如死般的寂静。
只有粗重不均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证明了，几人依旧还活着。
“云儿，让你十六年来称呼两个陌生人为父亲母亲，你是不是很恨我们？”似乎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死一般的寂静，陈艳花终于哽咽的说了一句。
与此同时，她还下意识向楚云伸出一只布满老茧的手。
只是还没触碰到楚云，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，伸到一半的手又缓缓缩了回去，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愧疚之色，泫之欲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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